夜晚的医院。
我和安从食堂那边的窗户爬了回来。
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晚上溜出来了,老实说我倒是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。
毕竟也完全没什么好担心会被发现啥的,直到晚上十二点的警卫例行巡查之前,医院里都基本不会有人走动了。
“不过医护站的灯有点麻烦呢。”
“也是呢,走这边吧。”
“啊,嗯。”
我跟在安身后在医院的走廊里前进着。
远离了医护站的灯光,便只能借助紧急出口的绿色荧光灯,还有自动贩卖机的暗淡灯光辨别方向了。
就这么停了会联想了一下贩卖机里的咖啡的味道,感觉想要吐了……
“喂等下我啦。”
赶紧跟上已经走远了的安的身影。
“怎么了刚刚突然停下来?”
“没什么啦……倒是安你一个人没关系吗,刚刚走出去那么远。”
夜晚的医院漆黑一团的样子,就像是什么怪物的内部。
一个人落单的话,总觉得背上一股寒意。
“还好吧,阳一你难不成是怕黑?”
“才,才不是啊。”
安饶有兴致的近距离凑近看了我的表情一阵。
然后,稍微露出了笑容。
“我很喜欢夜晚哦。毕竟只有晚上才能看见星星嘛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
顺着绿色地标的尽头,我和安走到了上楼的楼道。
和那天一样,除了紧急出口的荧光范围,楼道里简直黑到看不见五指。
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,我和安牵起了手。
一言不发的,一人扶着墙一人扶着扶手,这样并排着走上了楼梯。
上了有几层呢,终于看见了从楼顶窗户那里透进来的光。
“啊,我来就好了。”
自告奋勇的搬起来桌子,我让安先到窗户的下面就位。
和上次一样,安先站上去打开了锁,然后手脚并用的爬出了窗户。
“呼……”
又一次踏足了楼顶的混泥土地。
一被夜风吹着,我便稍微感觉到了有些冷了,所幸是穿上了夹克。
“……”
一抬起头,映入眼帘的便是布满星光的夜空。
总觉得,和上次来到楼顶的时候比,自己的心境也不同了呢。
“啊,还好,赶上了呢。”
先一步到达的安环视了一下天空,舒了一口气后转身看向我。
“应该还有一点时间呢,随便聊一会吧。”
黑色的长发被风吹了起来,在这无尽的星空下,这一次,少女朝我露出了笑容。
觉得有些难以直面所以撇过了脸,我挠了挠瘙痒的脸颊。
“嗯……那个,安,不会觉得冷吗?”
“诶?怎么了吗?”
“你和我一样都是在住院的吧,今天明显比那天晚上要冷哦,没关系吗?”
我硬挤出一丝微笑来,那一定是十分惨淡的笑容吧。
“我的外套可以借你……”
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安是因为什么原因在住院。
不过我想既然她都是东大楼的病人了,应该比我要更注意这方面吧。
“我啊……没关系的。”
少女张开双手,背靠着护栏。
“因为有阳一在,所以没关系的。”
“是这样吗……”
我哑然的看着她。
虽然我觉得这根本不算是回答……
“啊,对了……”
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我开口。
“考核哦,考核。你不会忘了吧。”
无言以对,这种时候了还要提这茬啊。
“提问,今晚会有什么什么流星雨划过这片夜空?”
“是……英仙座吧……”
“嗯嗯,是的哦。英仙座流星雨,学名Perseids,是以英仙座γ星附近为辐射点出现的流星雨,也称英仙座γ流星雨。但是事实上,在西方,它还有另一个广为流传的名字哦。”
艾瑟尔抬头仰望着夜空。
那个样子,让我看着出了神。
“二问,它的另一个名字是什么?”
“神……圣洛朗的眼泪,对吧。”
差一点就口误念错了。
“答对啦,英仙座流星雨呢,在西方又称圣洛朗的眼泪,据说那是洛朗圣神为了希望撒下的种子,那是她的最后一滴眼泪,寄托着最美的愿望,每一个看到这眼泪的人许下愿望后都可以得到收获。”
就和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样,如数家珍的念叨着这些有关星座的东西。
“咖啡,喝吗。”
我从购物袋里随便摸出了两罐咖啡,朝着安递过去。
“你自己买的啊,觉得难喝可别在责难我了。”
没忘了先这么嘱咐一句,我打开罐子尝了一口。
“好苦……”
完全偏离了预想,总觉得比医院里的咖啡还要难喝的样子。
这样下去,搞不好出院以后我会变的再也不想尝试喝咖啡了……
“噗——!”
安那边就更厉害了,夸张的连咖啡都喷了出来。
“啊好苦好苦……”
哼,自作自受。
我这样想着,开包了购物袋里掏出的薯片,啪嗒啪嗒的吃了起来。
“啊……”
然后,我看见了流星。
“喂,安,是流星啊!”
听到我的惊呼,安在愣了一下后立马也抬起了头来。
几乎是同时,两颗流星同时划过了天际,如同长长地泪痕般留下淡淡的轨迹。
“是流星……”
随即,一颗接着一颗的流星,拉开了这场流星雨前所未有壮观的序幕。
我愣愣的望着这片发生剧变的夜空——
流星连接着流星。
光连接着光。
将所有在黑夜中循规守矩的事物都惊醒了。
两颗,三颗,一颗接着一颗的流星划过天际,如同雨落一般,又伴随着愈发震耳欲聋的声音。
我想那一定不是幻听。那一定就是流星们的声音。
奋力留下痕迹的声音。
如同神迹。
……
当流星群的爆发终于有停止的兆头以后,我将手撑着围栏,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咖啡。
“不问问我的事吗?”
旁边的安朝我开口。
“哈?”
“关于我的病情啦,你很介意的吧。”
我喝着咖啡,犹豫了要不要把话接下去。
有种一旦继续这个话题,有什么东西就会立刻结束般的感觉。
不过,这一天总会到来,是吧。
“唉。是那样没错啦……有什么你可以说的,都告诉我吧。”
“我呢,从小时候起身体就不是太好。
“刚开始的时候父母还以为是天生体质虚弱,但后来发现完全不是那样。手和脚发生会间歇性的疼痛,大腿上也浮现出怎么也消不去的红色斑块。
“刚开始还被认为是装病,被责备了好几次呢。但是就算去医院诊断了,又怎样呢。风湿病、关节炎、生长疼痛或是心因性疼痛,这些病因都从我身上诊断出来过。结果却没有一项对症治疗有效。
“我从那以后就辗转与各个医院里,不知道什么时候起,再也没有朋友来探望我,除了转院时,就连父母也很少会来医院,我知道他们为了高额的住院费整日奔波,但是这样却让我更加愧疚……
“最后,我放弃了。所以来到这这所医院,不是为了治疗,只是为了等死,你明白吗,阳一……我是放弃了一切,最后才流落到这里的……”
最后,安她扶着栏杆,小声的哭了起来。
一切突然都变得异常清晰。安的全身上下,没有做过护发处理的一头长发分叉颇多,指甲短到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女生也未有涂过指甲油,宽大而带着清晰折痕的睡衣,这些都预示着她漫长的住院生涯。
尽管如此……我却没有迈出一步。
我知道,如果是男人的话,这时候就该说些诸如“没关系,有我配着你”之类的话,然后抱住她颤抖不住的较小身躯,借给她一个肩膀哭泣……是的,我是知道的。
可是,耳边却一直回荡着某个人的声音。
——“阳一,你知道吗,成为某个人的波耳修斯,就意味这要站在谁的那边,与她跟同分摊所有的喜悦与悲伤……”
视野豁然开朗。
楼顶的混凝土一瞬间变成了柔软的草地,护栏变成了灌木,从安站着的位置,长出了巨大的灌木。
平时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摸着我的头。
我想起了。七岁的时候,我曾经和父亲一起去看过夏日的流星。
英仙座的神话人物——波耳修斯,是个曾经砍下了美杜莎的头颅,救下过被囚禁在礁石上献给海怪的公主,如此的英雄人物。
“……但是啊,阳一,这同时也是有着无比的责任的。就和成为某个人的英雄是一样的,需要有成为那个人的英雄的资格才行。”
父亲对着年仅七岁的我,说着诸如此的小孩子难以听懂的话。
“但是啊,老爸,你不是连日期都搞错了,所以我们到现在都没看到一颗流星吗?”
“咳咳,这也是没办法嘛……谁都偶尔会犯错的。”
父亲随即露出了尴尬的笑容。
……这真的是很久远的记忆了。
“阳一,我问你,你是为什么会答应和我来看流星的?”
等我从一瞬间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,安她已经停止了哭泣,用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我。
“……”
我几乎是下意识就回答了。
“因为我小时候去看过……虽然是直到刚刚才想起来这件事,但是在此之前,我一直觉得啊夏日的流星什么的真的是很熟悉,大概就算如此吧。”
“是吗,这样啊……”
安将目光给移开了。
诶,我刚刚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?
“我……说不定是最后一次看流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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